第一五九章 帝使（五）

愛上的那人，也是面前男子三萬年後的轉世，或是分身，或者幹脆就是面前男子的三魂七魄拼湊出來的另一個人啊。

這些決不能說出口，林羽知道，因為根本說不清。所以這些是，都只該成為她心底的封印，再也不被揭開。

可是這會兒，墨淵輕描淡寫的幾句話，就把林羽心底的封印給揭開了一個邊角，隱藏在其中的東西，就那麽傾瀉出來，沈甸甸的壓在了林羽的心上。

那麽沈重，沈重的讓她心底發涼。

她確實在害怕，害怕面前高高在上，身為神祗的男子隕落，害怕陌涵不知什麽時候變成墨淵，也在害怕，被封印在透明的冰塊裏三萬年的，就是她自己。

被冰封住的女子的身姿，在腦海裏，時時刻刻都在和現在的她重疊。想起當初看到煉體成功之後自己的臉，那熟悉的面貌……那時的驚慌和迷惘，著實不是什麽美妙的體驗，那時的自己臉色太壞，還把冰魄和魚籽嚇了一跳，以為她走火入魔了。

當初的驚慌和迷茫一直沒有散去，剛才跟貪狼星君介紹自己的時候，林羽也好生別扭：冰裏的女人，不會也姓沐名西霜吧？但現在，看到墨淵無比認真嚴肅的面癱臉，林羽第一反應就是想笑——

也許就是她自己吧，怪不得看著那女人覺得那麽古怪。魔族的女人麽？切，有點黑色幽默了，明明她身處的是真靈神界，還在後方援助幾族聯盟對抗魔族軍隊，怎麽無緣無故的就變成魔族了呢。

就像是看一場編排好的戲，身為看客的林羽，沒有看劇本，可不知怎麽的。就知道了結局，而這結局支離破碎，裏面還有身為看戲人的她參了一腳的錯亂感，她怎麽可能不害怕？

那害怕甚至會慢慢的變成恐懼，因為原本莫名其妙的戲，因為她莫名的參與，已經變得似是而非。

原來提前知道身邊人和自己的結局如何，是這種感覺——壓抑著的害怕，還有一種即使掙脫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的惶恐。

既然害怕，那幹脆和這個人一起。見證他們的結局好了。也許剛渡劫的她還沒資格成為妖帝的帝使，可是陪著他，總歸是可以的。

而她。會一步步變強，直到成為合格的妖族帝使。想起墨淵宣誓一樣的話語，林羽覺得心底的恐懼居然慢慢的褪下去。

雖然下定了決心，可是想到也許會親眼看到他隕落，甚至以後再沒機會看到他的轉世。看到陌涵，林羽就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發涼，仿佛沐君華洞府裏，困住白衣女子的冰塊的寒意，隔著三萬年的交錯時空，傳遞了過來。

這種冷意在接觸到墨淵的時候。無意中就被挑起，林羽有些想發抖，於是就真的抖了抖肩膀：太惡寒了有木有。她居然被戳中了自己都沒發覺的心事，尤其戳中她心事的，還是面前站著的神獸妖帝，神獸的表情空前嚴肅，即使是面癱臉。那嚴肅的感覺還是讓林羽黑線。

“我沒有在害怕，真的。你又不是魔族的異獸。”林羽笑著，看向墨淵：

“你知道魔族有一種異獸，叫虛空，我來的時候，看到過。”

林羽無比認真地回覆了墨淵。這會兒她覺得她還是把原本打算完成的任務完成了吧，因為獵殺魔族，都拖了好幾個月，碰到墨淵，幹脆就把虛空的消息告訴妖帝閣下好了。

不管怎麽說，口頭上，她已經成為了墨淵的下屬。身為神獸BOSS的下屬，帝使，總該是要愛崗敬業的。

拖了這麽久，希望虛空還沒跑掉。林羽在墨淵聞言困惑的看著自己的時候，抽回了手，然後擡手順了順自己的長發。

“異獸虛空？”林羽擡眼就看到墨淵皺了皺眉：“那種東西，怎麽會出現在真靈神界，你是在何處看到的？”

墨淵神色冷凝，看樣子即使是墨淵，對虛空也有些忌憚。

林羽沈吟了一下：“說實話，我不太確定，在我原先修煉的地方，有一道山澗，裏面有個白色的洞穴，在那裏，我看到過一只眼睛，虛空的眼睛，可是虛空的身體，我沒看到，所以不確定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睛，還是整只異獸在那裏。”

墨淵聞言，黑沈沈的眼睛裏，有什麽閃了一下：“虛空的眼睛……沒想到會在這裏。”而後，墨淵輕輕地笑了一下，帶著一點諷刺，還有些讓林羽不明白的沈默。

“虛空的眼睛，有問題麽？”林羽想起看到過的巨大的灰色眼球，總感覺很不舒服。加上看墨淵笑的莫名，林羽就有些忐忑。

聽到林羽的問話，墨淵眼神頓在林羽臉上，有些不甚明了的笑意，卻不覆剛才的深沈，是真真切切的溫柔：“虛空的眼睛本身沒問題，可是虛空出現在這裏，就有問題了。虛空一向只會留在魔界，和魔界的規則自成一體，如今突然出現在真靈神界，當然問題不小。”

林羽想到之前聽聞和見過的虛空，一時神思不知放在了何處：“聽聞虛空和空間有關，真靈神界的修真者一般看不到那東西，是真的麽？”

墨淵聞言，點點頭：“沒錯，虛空算是空間規則漏洞下產生的生靈，所以才被稱為異獸。虛空可以無視部分的空間規則，游走於空間斷層中。由於異獸虛空和規則相悖，所以處於真靈神界的生靈，才會大多數都看不到虛空。不過，虛空是魔界生靈，又和規則相關，是故，魔界中人和掌握了規則之力的修真者，是能看到那東西的。”

“是這樣啊。”原來不光魔界中人能看到虛空，連掌握了規則之力的修真者也能看到虛空。這麽說，自己既有魔族血統，又修煉出了規則之力——雖說這規則之力很微弱，那她看到虛空就很正常了是不是？

林羽覺得松了一口氣。本來她就沒有騙墨淵的念頭，可她未曾謀面的父母給她的兩種血統中魔族的血統，卻一直是禁忌。

尤其是在神魔大戰的當兒，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墨淵說，剛才她跟墨淵坦白看到虛空的事情，其實已經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，林羽都已經打算跟墨淵說自己有一半魔族血統，是妖族和魔族的混血兒，沒想到規則漏洞下產生的生物異獸虛空，修煉出規則之力的修真者也能看到。

那麽，就不用解釋了。林羽擡眼對墨淵笑了一下：“君上現在要去看看麽？”

墨淵看面前少女絕艷的臉上宛若春光的笑容，眼神閃了一下。看著這麽一張臉，他不禁想起初遇時，這少女那張在妖族裏算是平凡，只能算清秀的臉。

面前的人有一張和當初完全不一樣的臉，甚至連她周身的氣質，都因為突破的緣故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這樣子明艷宛若春光的少女，才該是妖皇血脈應該有的樣子。

可是，還是會懷念少女原本的面容。在他看來不甚出彩的臉，烙印在記憶力，卻是出奇的深刻。

對著林羽的臉，墨淵多少有些懷念以前的那孩子，可是看到林羽的笑，墨淵忽的放心了：還是沒變，一樣的笑容，帶著一點的狡黠和算計的笑容，不像是修煉了幾百年的妖族的笑容，倒像是真正的人類少女，那掩飾不住飛揚的眉眼，她這會兒是開心的。

面前的少女為什麽開心墨淵不知道，對著那張如釋重負的臉，墨淵視線頓了頓：“是，你帶路。”

林羽聞言，不自覺的擡手摸了一下右眼，又聽見墨淵平板的語調：“既然是帝使，你就該和我一道，現在就走吧。”

林羽放下手，想了想，看樣子是沒空去看沈大哥和瑤光了。居然就這麽成為妖帝的帝使了，那她合該跟著墨淵混，大哥和瑤光，等以後閑下來在來看望好了。

回頭看了一眼遠處，在視線盡頭就是神魔之戰的戰場，原本是沖著這地方來的，沒想到遇到墨淵，還得折回去。她這來來去去，盡是在做無用功。

也不全是無用功，總歸是碰到了墨淵，也罷虛空的事情告訴了他，話說自己本來就是沖著妖帝來的。

看了一眼，林羽就收回了視線，回頭對墨淵恭敬道：“君上，我們用傳送陣法過去吧，在我原來修煉的洞府了，我留下了印記，傳送的話，會直接到達我的洞府，也快一些。”

墨淵帶點詫異地看了眼林羽，那詫異太過於明顯，讓林羽有些錯愕，結果聽到墨淵涼颼颼的囑咐了句：“你可以叫我的名字。”

“哈，君上？”林羽眨了眨眼睛，墨淵拿淡然的眼神一掃，林羽立刻改口：“墨淵……大人。”

冰魄和魚籽都是這麽叫她的，這麽稱呼上司，應該是沒問題的，林羽暗自思忖。

“把大人去了更好。”墨淵淡淡的扔下一句，擡頭看向被枝葉遮蓋去大半的天空，視線裏沒發現雲彩，墨淵擡著頭，繼續道：“布陣吧。”

“是，墨淵大人。”雖然很想按照君上的囑咐稱呼，林羽還是壓下了心底的那一絲念頭，恭敬地稱呼道。

如今，她只是妖帝的帝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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